傻妞儿【文/凤雏生】

【一】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　　“妈，让我去上学吧，您放心，等考上大学我就自己做兼职勤工俭学，绝不会再花家里的钱……”妞妞眼泪婆娑地哭着哀求。

　　“考学、考学、考学……考学有个屁用？女娃娃家将来再有出息还不是别人的？趁如今年轻赶紧打工挣钱，能把你弟弟供出去就行啦，俺和你爹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呐！”菊香自顾坐在灶台前‘呼哧、呼哧’地拉着风箱，没好气地数落道。

　　“您和爹不要担心，将来俺们姊妹会和弟弟一样孝敬二老……”

　　“哎呀，指望你们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，别磨叽了，就这样，明天就给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，再敢去学校就打断你的腿！”没等妞妞说完，菊香就高声吆喝。

　　“那啥、那啥、那……那啥，闺女想上就让她上吧，还是……别委屈了孩子。”昏暗的灯光下，大福盘腿坐在炕上大口吸着旱烟嘟囔，这几天倒北风，从灶里返出阵阵浓烟呛得他直揉眼睛。

　　“你这个天杀的，怎恁得不通情理，看俺不打死你！”大福刚说完，菊香瞪着三角眼、晃动门板似的身形儿，抡起笤帚疙瘩就冲到炕旮旯准备开打，直把他吓得直缩脖子，恨不能躲到炕席里头。

　　“那……那啥，你别生气，我就随口说说、随……随口说说。”大福陪笑脸讨饶，这一笑笑得满脸褶子像是在瞬间开了花儿。

　　见他们吵，妞妞含泪默默地坐到灶台前烧火，她难掩心里的悲愤与无奈，怎么办？怎么办？到底该怎么办！从小学到初中然后又是高中，自己的考试成绩从来都是在全校名列前茅，眼瞅就要高考，进名牌大学她有绝对的信心。可关键时刻母亲却让她辍学，难道真要这么放弃吗？妞妞不甘心，她舍不得学校、舍不得老师同学、舍不得自己多年来坚持不懈的梦想……太多的不甘心、太多的舍不得。

　　妞妞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，姐姐们半途辍学在城里打工，弟弟念初中。养儿防老这套理论一直在菊香的大脑中根深蒂固，本来见妞妞学习成绩优秀开始还没有让她辍学的打算，可是前几天的一个梦却彻底改变了菊香的看法，又赶上春天钱紧，于是她断然作出决定。她梦见自己快要死了，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家土炕上，眼前除了儿子旺财痛哭流涕之外，几个闺女皆嬉笑打闹，不见丝毫的悲伤之情，貌似还很开心的样子。醒来后菊香惊恐到了极致，联想到最近大妞、二妞年后好长时间没有回家，她心里禁不住直打哆嗦……

　　“吆……菊香，你们家妞妞怎么没去上学，放假了？”上坡种花生，地邻崔二婶隔垄搭话。

　　“不去啦，女娃娃家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！”菊香弯腰撑着地膜。

　　“啥？”崔二婶迈着小巧的步子紧忙跑到菊香近前，喘呲呲地说：“你们家妞妞那可是大学的料，咋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，你这是在逗弄俺吧。”

　　“二婶儿，俺啥时候逗弄过你，俺让她下来早点挣钱供旺财读书，你说等俺们老来老去的，不指望儿子还能指望谁？”菊香直起身，不停地拍打手上的土。

　　“俺亲娘来，感情你是说真的呀！我说菊香，现如今这光景可不比以前，养啥指啥，娃学习又用功，你不让她上学多可惜吆！”崔二婶砸吧舌头道。

　　“有啥可惜的，可惜妞妞不是个‘带巴儿的’，若是个男娃俺们再苦再累哪怕头拱地也愿意。”菊香态度强硬地说，说话时她眼睑下边那几块条状横肉高高突起，眼神中流露出一股霸气。

　　“妈，你就让俺去上学吧，现在提倡男女平等，将来挣钱了弟弟能做的俺都能做到……”见有人替自己说话，妞妞从肩上卸下装满花生种的粪兜走到两人近前，悻悻地说。

　　“干活儿去，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！”菊香喝到。

　　“菊香，你可得寻思好，别耽误了娃的前程到时烙下埋怨呀……”崔二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。

　　“二婶，你们家这片地有好几亩吧，咋就你跟二叔两个人忙活，啧啧……这得啥时候才能干完吆。”这个老不死的，自家的活儿都迷了眼睛还来管俺们的闲事儿，真是瞎操心！菊香在心里暗骂。

　　“唉……”崔二婶听出菊香话里有话儿，便长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走开了。

　　半夜，天空下起小雨，零散的雨滴打湿院子的每一个角落，妞妞彻夜难眠，她想学校、想老师同学、想自己濒临破碎的梦……她打开灯站到梳妆台的圆镜前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清目秀、模样俊俏、体态凄清萧索的自己，她对着镜子笑了笑，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她笑了笑，笑时抿着双唇，嘴角荡开涟漪，一对小酒窝儿清晰可见。看着、看着，不觉两行眼泪夺眶而出，她在哭泣，而镜子里的她也在哭泣……难道真的结束了吗？因为母亲糊涂的决定，自己就要忍痛放弃？

　　蓦的，妞妞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，她穿上衣服，悄声打开院门，连夜离开了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家。黑暗中，她一个人于乡间小路胆战心惊地吃力行走，偶有野鸟发出声响，她便惊慌失措地在雨中狂奔，不知摔倒过多少次、也不知道离学校还有多远，只是记得这条幽深曲折小路尽头就是学校所在的镇驻地。

　　天蒙蒙亮，东方现出鱼肚白，妞妞终于来到学校宿舍楼门口……

　　“都什么时代了，你父母怎么还是那套老观念，妞妞你知道吗？咱们学校今年的保送指标名额只有两人，一个是你另一个是赵强，如果他们知道你被保送应该替你感到自豪才是！”在办公室，向来斯文帅气的班主任刘鹏听到妞妞的哭诉火冒三丈，若不是亲耳所闻，他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。

　　“俺可以被保送？真是太好啦！”高兴之余，妞妞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奈茫然的表情。

　　“这样，妞妞不要着急，先静下心来好好上课，其余的事情由学校和家长沟通，如此优秀的学生，学校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，你放心吧。”刘鹏安慰着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次日，妞妞正在上课，菊香凶神恶煞地闯进教室。

　　“妞妞、妞妞……你这个死妮子在哪？快给我出来。”她不顾老师正在讲课，进了教室门就大声嚷嚷。

　　“妈……你、你回去吧，我想上学……”妞妞怯怯地从座位上站起身。

　　“反了你啦，你还敢不听俺的话！哎呀……我真是命苦，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让人不省心的娃吆……”菊香开始撒泼，又哭又闹。

　　“妈——俺给你跪下了，你就让俺上吧，俺都被保送了。”妞妞走到菊香近前，当着全班师生的面，哭着‘噗通’一声跪倒在地。

　　经过母女这么一闹，全班顿时哗然，同学们纷纷谴责菊香的所作所为。为了维护课堂秩序，授课女教师邹燕赶紧过去把妞妞搀起，将菊香劝至办公室。

　　“您好，您家妞妞已经被列为保送对象，您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呀。还有呢，只要您答应让妞妞继续读书，校方已经决定，她学习期间的任何费用我们都会无偿提供。”校长闻讯赶到，意味深长地对菊香讲。

　　“俺家里缺劳力干活儿，女娃娃家上不上大学都一样，俺们也不指望她。”菊香依然是那套老掉牙让人哭笑不得的歪理邪说。

　　“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家长，学校给保送上名牌大学、读书不收去任何费用，多好的事情，你当母亲的怎么就这么蛮横不讲理！”班主任刘鹏实在忍不住，开口训斥道。

　　“教好你的书就行，管俺家闲事干嘛，以后如果俺家妞妞再私自跑出来，小心俺到政府去告你！妞妞，家走……”菊香恨恨地说完便要拽妞妞的手。

　　“妈——你就让俺上吧，俺要上大学，俺不家走、不家走……”哭成泪人的妞妞抽回手，缩着单薄的身子狠命地往刘鹏身边靠。

　　“家走、家走、家走……”菊香像一条疯狗猛扑到妞妞跟前，伸手抓住她扎长辫的头发，从办公室拖到走廊、从走廊拖到大院、从大院拖到学校门口……老师们气愤至极却又无计可施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妞妞被这个女人带走。

　　头发被菊香扯掉许多，甚至有几撮儿伤到头皮拽出了血。没有疼痛、也没有悲伤、亦再也没有流下泪水，妞妞两眼空洞、神情呆滞地跟随菊香回到家中。菊香对妞妞除了打骂还是打骂，而她始终一言不发，呆呆地躺在那张属于自己而又不属于自己门板大小的单人床上。

　　夜色已深，菊香和大福酣然入梦，妞妞亮了灯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到梳妆台前，镜子里的自己像鬼，一只索人性命的鬼。窗外又下起了雨，很大，雨水打在院中杂物上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，像葬礼进行时燃放的鞭炮，在此刻是那样得悦耳动听。妞妞回转身，推开房门飘一般地走到院子中间，她已丝毫感觉不到雨水的温度，或许是不知冷的缘故，停顿良久她方才左转九十度飘至东厢房。东厢房是放置杂物的地方，日里上坡使用的农耕器具都在里面。

　　“咣当！”厢房传来玻璃瓶子摔碎的声音，妞妞靠墙而坐，眼前浮现出很多张面孔，不同的面孔有不同的表情，老师的和蔼、同学的关心、崔二婶的同情、菊香的蛮横、还有大福的“那啥、那啥”……

　　【二】

　　“俺的娃呀，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吆……”闻讯赶来的菊香见此情景瘫坐在地，放声大哭。

　　“那啥、那啥……那……妞妞、妞妞……”菊香的嚎声惊动大福，他顾不得穿鞋连忙赶到厢房，地上的玻璃瓶碎片和刺鼻的农药味道让他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。

　　“秋生、秋生……”大福隔墙大声地叫唤。

　　“怎么了大福哥？”邻居秋生听到喊声赶紧来到院中。

　　“那啥、那啥、那那……那……啥……”大福受到惊吓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
　　秋生听到菊香的哭喊，他知道出了大事，回屋穿好衣服迅速奔至大福家。大福打开院门，秋生看到蜷缩一团的妞妞和地上的菊香，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
　　“咋会这样，哥，得尽快送妞妞去医院，晚了会出人命的！”秋生着急地说。

　　“那啥、那啥……”

　　“你那啥个屁，快去喊人呀！”秋生冲大福喊到，紧接着说：“这样，俺去喊俺哥春生，他有拖拉机，你再去喊几个人帮忙，快点！”

　　“那……哎！哎！”大福应承着随秋生跑了出去。

　　“俺的娃吆……你说你咋就想不开吆……”菊香在地上干嚎。

　　抢救及时，妞妞保住了性命，但是因为大脑过度受刺激从此变得疯疯癫癫。

　　“嫂子，俺昨天刚从城里回来，听伙计说妞妞的病可以治好，你们带她去大医院看看吧。”某日，秋生从城里打工回来，对菊香说。

　　“唉，俺去找过神婆啦，人家说是妞妞以前死去的叔叔回来捣乱，做几场法事就好了。”菊香爱理不理地对秋生讲。

　　“妈，秋生叔说得对，咱们带妞妞去城里看看吧。”大妞二妞自打妹妹出事，两人便在家中照料妞妞的身体，闻听秋生如此说，她们也深表赞同。

　　“娃娃家知道啥，明天就给俺挣钱去，妞妞已经这样，你们天天耗在家有啥用！”菊香对于别人的劝告根本就不以为然。

　　“嫂子，都啥年代了你还相信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，去大医院看看吧。”秋生苦劝道。

　　“大兄弟吆，俺家的事俺心里有数，哎呀……让兄弟跟着费心了。”菊香的话分明就是在嫌秋生多事。

　　“俺是见不得妞妞年纪轻轻就受苦，别人俺犯得着操这闲心？”秋生可不是别人，听出菊香的意思后，他愤愤不平地予以还击。心想：上次还不是多亏俺？没有俺你家妞妞早就见阎王啦！

　　“哎吆、哎吆，大兄弟你可别多想……”

　　“哼，以后你们家的事不要再来找俺，找俺也没空儿。”还没等菊香说完，他便转身摔门而去。

　　大妞二妞被菊香赶回城里挣钱，神婆做了几次法事后妞妞的疯病反而越来越重，每当犯病时菊香对其非打即骂，疯子也知道疼，妞妞怕挨打整日在外面转悠，跟一群娃娃满大街地跑。

　　喜子是村里的光棍儿汉，他好赌钱不务正业，四十多岁还没有女人。这天晌午，妞妞被娃娃们追打，兴许是慌不择路她跑进喜子院中，喜子在家喝闷酒，见到妞妞顿生歹意。

　　“咋欺负人哩！咋欺负人哩！”喜子冲出去把娃娃们吓跑，两眼死盯着妞妞鼓鼓的胸，口水直流。

　　“妞妞，过来、过来……”他招呼到，见妞妞胆怯他又说：“进屋不，进屋俺给你鸡腿吃，香着哩。”

　　喜子连哄带骗，妞妞最终随他进了屋……

　　好事不出门、坏事传千里，喜子的酒友、赌友、嫖友知道后都变着法儿把妞妞往家里带。

　　菊香听到风声，她把妞妞暴打一顿，从此囚在家中不准出门。

　　崔二婶对妞妞的疯病看在眼里、急在心里，想劝菊香给妞妞治疗，可她晓得菊香根本就不会管。二婶有个外甥叫柱子，为人憨厚老实、勤奋耐劳，他娘亲早逝剩下爷儿俩相依为命，因为从小懒语的缘故，二十七八了还没讨到老婆。二婶想，柱子待人坦诚心又细，如果把两人凑成一对儿，配合及时治疗说不定过个年半载妞妞的病就好了，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！

　　“菊香在家不？”一大早，崔二婶兴冲冲地来找菊香。

　　“吆——二婶儿，在家呢，快来、快来。”菊香正在家发面准备蒸馍，见崔二婶来串门便应声道。

　　“妞妞呢，这娃又出去了？”坐到炕沿上，二婶问。

　　“这娃一天到晚净给俺闯祸，可不敢再放她出去啦。”菊香所说的‘闯祸’二婶明白怎么回事，但不能说穿，倘若把菊香弄得没面子这门亲事就黄了。

　　“唉！也是……”她叹口气说：“菊香，娃也不小了，身体又不好，你跟大福又整天忙，哪有时间照看吆！”

　　“可不是嘛，死妮子就没让俺们省过心！”菊香随声附和。

　　“要是俺给妞妞找个婆家，你看怎样，你放心如果事成那头儿一分钱都不会少给。”二婶转入正题。

　　“哎呀二婶儿，你大清早地寻俺开心这是？娃疯得厉害，谁会要个累赘回家！”菊香低头边和面边说。

　　“我跟你说呀……”

　　起初菊香并不同意，可是听到对方答应给一万块钱的彩礼，也想到留她在家除了添乱不会有半点好处，最后她把这门亲事给应了下来。没过二婶带几天柱子亲手把一万块钱当着大福的面交给菊香，厚厚的一摞钱装进口袋，菊香乐得合不拢嘴，随即应允柱子带妞妞回家。

　　柱子家和菊香同在本村，只不过不是一个大队。他会疼人，妞妞成了自己的女人，柱子日夜好生伺候，还不时陪她去城里看病，久而久之妞妞的病竟真的大有改观。

　　“柱子，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，是不是每天夜里都不闲着呀？”村里人见到柱子就调侃道。

　　“嘿嘿，真能……”柱子涨得脸通红，他开不得荤笑话儿，只能‘嘿嘿’地笑。

　　“一晚上能忙活几次呢？”越是见他满脸囧像，别人越是寻他开心。

　　“真能……”听到这些话时，柱子臊得一溜烟儿就跑开了。

　　六月，是新婚女婿给丈母娘送大礼的时节，柱子给菊香买来六条刚出海的新鲜大鲅鱼，菊香拿称称了称，每条足有三四斤重。

　　“柱子，那啥，最近在哪里做活儿，累不？”大福问。

　　“俺在城里建筑工地，不累、不累……”柱子腼腆地回答。

　　“爹，妈，柱子闲时就带俺去看病，俺现在觉得比以前清醒多了。”妞妞一句话让菊香和大福喜出望外，可随即菊香又开始暗暗后悔。如果早知道妞妞能治好病，凭她这张漂亮脸蛋儿，当初怎么也不会给柱子这个二货。找个有钱人送出去，那得挣多钱彩礼！

　　“哎，哎！娃的病能好起来，这多亏柱子心细，以后俺们就放心啦，谢谢你昂，柱子。”菊香向柱子道谢。

　　“她是俺媳妇儿，嘿嘿，这都是应该的。真能……”柱子不好意思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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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再说喜子见柱子把妞妞娶回家，自己丢了乐子，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。可巧，他的一个远方赌友，此人姓马兄弟中排行老三，生下来取名时老子图省事直接给取了个‘马三’的名儿。马三年过五十，因前几年死了女人，所以一直在相目合适的，正打算续弦。喜子将妞妞的状况对他提起，他立马表示，只要菊香家同意，愿意立马拿出三万块钱作为彩礼。

　　“哎我说喜子，这么好的妞儿你怎么舍得介绍给俺？自己留着用不是更好！”马三儿请喜子喝酒，酒至半酣故意试探道。

　　“俺可拿不出那三万块钱哩，再说柱子的爷爷是十里八疃出了名的‘二染匠’，他懂武术、年轻时学过‘扎腰’厉害着哩。他要知道是俺挖他家墙角，还不给俺扒了皮！你是外乡人，只要那个贪财的母老虎同意，谁也没招儿。不过，事成你可得给俺好处费哩。”喜子眯着眼睛乐道。

　　“那行，你赶紧找人说和，三两天我就备好钱，事成我给你和媒婆一人两千块。”马三儿有些迫不及待。

　　喜子偷偷地找媒婆巧娘上门说亲，菊香头摇得似拨浪鼓，可心里却欢喜得不行。

　　“巧娘呀，你这可是坏俺名声，妞妞都嫁给了柱子，俺怎么还能再将她嫁给那个马三儿！”菊香拉下脸，故作生气的样子。

　　“哎——你怎么恁地抹不开面儿，旺财上学还需要钱，三万块钱呐，咱们种地撅屁股得忙活多少年才能挣足这多，难不成你跟钱有仇咋的？”巧娘的一番话直击菊香要害。

　　“不好弄呀，大福知道了能中？”菊香喃喃地说。

　　“就你家那大福在你面前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，我跟你说你就……”巧娘见有机可乘，她附在菊香耳边低声言语。

　　巧娘走后，菊香紧忙上坡把大福喊回家，说出了自己的主意。

　　“啥？那啥……你怎么能答应她，那啥你那啥了，俺们以后还怎么能抬起头来？”大福气愤地说。

　　“你这个天杀的，旺财马上就要念高中，以后考大学还需要很多钱，你有么！那好，你现在就给俺拿出三万块钱，快点！快点！”菊香上去就扯大福的耳朵。

　　“别……别打，那啥、那、那……你就看着办吧。”大福见菊香要开打的架势，立马讨饶道。

　　妞妞被菊香诳回家，一天到晚地守着不让回去，柱子家人和崔二婶找菊香说尽好话对方却始终是不放人，只说是娃在他们家受虐待，逃了出来。妞妞嫁给柱子时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，因此两人没有登记领证，几次沟通无果，柱子也就只有自认倒霉，放弃了。再说妞妞，被菊香困住后几次逃脱没有成功，反而遭到她的打骂，可能是急火攻心，妞妞变得比先前更加疯癫。

　　马三儿来接妞妞时，租了小轿车，菊香家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，非常热闹。

　　后来，菊香如法炮制，据说妞妞身价最贵时曾经到过十万。只是近些年不值钱了，因为按年龄计算她已将近四十岁，病也比当初不知要严重多少倍。不用说花钱，就是不花钱白给也没人要。是呀，谁没事儿会要一个疯子回家当累赘。

　　冬日，有一个披头散发、满身污垢、衣衫褴褛、已然分不出男女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赤脚狂奔，那就是妞妞，当年差点被学校保送的尖子生。

【编辑/疯浪子】【凤舞九天精品审核组】傻妞本是一个完全不该有的悲剧故事，因为母亲“菊香”的愚昧与贪婪亲手毁去自己女儿的一生，“菊香”这个人物的设定在现代看来，是无法让人理解的，而她所代表的就是在上世纪末的典型农村人形象——愚昧无知。因为一个全凭自身猜测而来的梦，就断定女儿不如儿子好，多次让女儿改嫁骗取彩礼钱，这些行为足以将“菊香”贪婪无耻嘴脸刻画无疑，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，在傻妞将要上大学的时候，被阻止了，严格说这已构成犯罪；完全不给孩子在学校这样公开场合保留适当的自尊心，伤害孩子自尊，导致傻妞自杀，这是犯罪；作为母亲操办女儿的婚姻，以女儿的婚姻作为盈利手段，这属于变相贩卖人口罪，还是犯罪！由此可见小说，小说批判的主题很明确，在改革浪潮下那些固步自封，坚持重男轻女的封建迷信，贪图金钱，缺乏法律意识，不懂知识，不懂人文精神的人！这类人早于现代文化格格不入，但她却还存在着残害着别人，不知法就犯法。感谢凤雏生为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小说，希望能够点醒更多的现代，我们在对待事情时是不是也应该开阔自己的见识？